《大明风华》朱元璋形象
但是由于史料的缺失和种种历史原因,目前为止没有一个人可以确定朱元璋到底长怎样,或者说是哪一幅传世的朱元璋画像是真的,那些网上信誓旦旦说朱元璋真容是怎样的文章,全部都是假的,当然我也不知道。
既然如此那就有人问了,你写这篇文章的目的是怎么呢?虽然没人知道朱元璋到底长什么样,然而所幸的是目前遗留下来的朱元璋画像到底是怎么来的,朱元璋"圆脸"和"猪腰子"脸的形象到底出自哪里,如何演化,我们却可以通过史书中的草蛇灰线进行还原。
(资料图片)
所以今天这篇文章,我们就来说说朱元璋两个形象是怎么产生的吧。
严宽饰演的朱元璋,号称史上最帅朱元璋
首先是截止目前为此,官方最为权威的,也就是由南薰殿流出明太祖朱元璋画像一共有十三件,其中北京故宫博物院馆藏一件,中国台北故宫博物院馆藏十二件。
所谓南薰殿,始建于明朝,殿内明、次间各设朱红漆木阁,分五层,藏有历代帝王画像63幅,皇后肖像75幅。作为帝王官方馆藏,这里的画像最为真实和权威是毫无疑问的,而我们现在史书中所见的帝王画像,基本上也皆出自南薰殿。
但是南薰殿也有狗血的事情,从理论上来说都是一帝一画像,历史有名一点的皇帝又多一点,例如唐太宗李世民有三件,宋太祖赵匡胤不服气就搞了四件,而其中最狠的还数朱元璋,一人独占十三件。
南薰殿
这都不是问题,问题是朱元璋的十三件画像中,除去中国台北故宫博物院中一件中年《明太祖坐像》,一件老年《明太祖半身坐像》和一件装成册页的《明太祖半身像》以外,剩下的都是"猪腰麻子脸",更是一件比一件怪异,用文字描述就是奇骨贯顶、地包突出、极尽丑态。
很显然,哪怕有一点常识的人都不会认为"猪腰麻子脸"是真的朱元璋,而中年圆脸威严,老年慈眉善目,却不失帝王之相的两件画像则往往被认为是朱元璋真容画像。历来学者们所给出的考证如下:
中年《明太祖朱元璋坐像》,清代,台北故宫馆藏
一:从画像人物装束来说
洪武元年二月,朱元璋下诏"复衣冠如唐制",也就是说明制的皇袍官服是在唐制基础上所修改而来的。《大明集礼·乘舆冠服》记载:
其常服,则乌纱折角向上巾,盘领窄袖袍,束带,间用金玉琥珀透犀。
老年《大明太祖高皇帝》,清代,台北故宫馆藏
"乌纱折角向上巾"亦称乌纱折上巾、翼善冠,外形类似唐代幞头,后头一对折角向上耸立如蝉翼,民间俗称"冲天冠"。没错,这就是明朝的皇冠了,不仅就这么平平无奇,而且还是纯黑色无任何装饰的。
所以现在大家知道明代相关电视剧中对朱明皇室的服装错误有多离谱了吧?什么带流苏的,什么用金线织的,什么上面放龙纹的,统统都是错误的。
明朝的皇袍则叫做"四团龙盘领袍",金黄色的袍子在前胸、后辈和两肩处饰有金织团龙纹。上世纪80年代在山东济宁出土的明鲁荒王墓,也就是朱元璋第十子朱檀的墓中所出土的皇冠和皇袍也正论证了以上明朝皇家服饰的正确性。
鲁荒王墓出土的乌纱折上巾
从这个角度来说,台北故宫博物院馆藏的两件《明太祖朱元璋坐相》完全符合真实的明朝皇家服饰,也就是"圆脸端正"的那两件。其余奇像的往往伴随着奇装,连衣服都错的,自然不指望脸是对的。
非常明显的服饰错误
二:从历史记载来说
嘉靖年间的吏部尚书姜宝在其《凤阿文集》上曾说:
太祖御容六,盖随年壮老旋写,成祖则一而已。太祖丰厚雄伟,四时之气皆备,与民间所传迥然别,盖登极后如神龙变化,视初年顿不同如此。
隆庆年的工部尚书张瀚曾到南京大内武英殿瞻仰太祖、成祖的御容,其后感慨:
太祖之容,眉秀目炬,鼻直唇长,面如满月,须不盈尺,与民间所传奇异之象大不类。相传太祖图像时杀数人,后一人得免,意者民间所传,即后一人所写,未可知也。
民间流传
万历年间内阁制敕房中书舍人张萱由于职务原因得意窥见内府所藏朱元璋、朱棣的画像,其曾惊叹:
高皇帝乃美丈夫也,须髯皆为银丝,可数,不甚修,无所谓龙形虬髯、十二黑子也。
在这里,姜宝任吏部尚书之前还做过国子监祭酒,很显然他和张萱一样是有职务之便观看到朱元璋真容的,张瀚这种一代名臣就更不用说了。所以这几句话传达了两个信息,一:朱元璋的真容是正常人形象,还比较好看的;二:早在嘉靖年间,市面上已经有"猪腰子脸"的朱元璋画像在流传,甚至路人皆知了。
明代就已经出现的朱元璋异相
很显然,还是故宫博物院那两件太祖半身坐像比较符合。
除了服饰和记载以外,还有人用基因遗传说来论证,比如朱棣、朱高炽等朱家子弟皆是圆脸,所以朱元璋也是圆脸的,看起来好像还真有那么一点道理。
明朝的祖传大圆脸,鹅蛋脸
然而很抱歉的告诉大家,台北故宫博物院这两件服饰正确的《朱元璋半身坐像》是清代所画,大致出现在康乾时期,画师如今已经佚名。换个说法,我们既然都知道明朝的皇帝穿什么,那么清朝的画匠肯定也知道,他完全有能力再找个慈眉善目的老头给他"穿"上一身正确的冠服,然后告诉我们这就是真实的朱元璋。
只是相对来说,这两幅"圆脸"比"猪腰子脸"更可信,但是由于成画年代离朱元璋已经过去400年之久,且无任何落款可证真伪,没人可以百分百保证这就是朱元璋真容,导致了朱元璋的真脸彻底在历史中丢失。
也许这才是朱元璋“真容”
那"猪腰麻子脸"的朱元璋形象又是怎么来的呢?
你或许可能不信,这事的主导者还是朱元璋最出名的那个儿子,明成祖朱棣,因为最早出现朱元璋"猪腰子脸"记载的是明朝官方文献《明太祖实录》,里面说:
吴元年(1367)十二月戊申:"上梦人以璧置于项,既而项肉隐起微痛,疑其疾也。以药傅之,无验,后遂成骨隆然,甚异。
真相果然很“真”
《明太祖实录》当然不是朱元璋搞的,而是朱棣在位期间修的。这里有意思的还是1367年这个时间,因为这个时候朱元璋已经开始筹备称帝,并在次年正式建立大明。所以这里很难不联想到朱棣这么做的原因是为了符合"相术"中对"帝王之貌"的描述,为朱元璋称帝附加"天命"。例如成书于金代的相术书,也是《四库全书》仅收录四部相书之一的《人伦大统赋》就说:
印堂有骨,上至天庭,名天柱骨,从天庭贯顶,名伏犀骨,皆至三公。
明万历年间刘氏明德堂出品的《新刊京本风鉴相法人相编》也说:
夫龙形者,其人鼻高耳耸,形貌端严,身体长大,骨格清秀,眉目分明,举措出众,有威权,足机变。昔汉高帝龙(隆)准龙颜,唐太宗龙姿而日角,乃帝王之相,非常人也。
相书中的帝王像,是很像龙
也就是说汉高帝刘邦和唐太宗李世民实际上长的也是"猪腰子"+"地包天",是帝王之相。但是从目前遗留下来的刘邦和李世民画像所见,实际上他们两人也不过是正常形象罢了。正所谓三人成虎,有时候谣言讲来讲去就会变真。在明朝万历年间著名方志史家何乔远在《名山藏》中描述朱元璋的形象时说:
太祖高皇帝……日章天质,凤目龙姿,声如洪钟,奇骨贯顶。
奇骨贯顶
实际上朱元璋的神化,我们应该从小就听说过不少,例如朱元璋小时候放牛时牛钻进石洞、放牛时遇见凤凰、在皇觉寺出家时能够命令菩萨等等。毕竟作为中国历史上仅有真正从最底层爬到统一王朝开国君主身份的,朱元璋是千古第一人,这种身份很难避免不被神话,甚至对朱明皇室来说,他们也乐于主动去做这种神话。
例如成化年浙江右参政陆容就在《菽园杂记》说:
高皇尝集画工传写御容,多不称旨。有笔意逼真者,自以为必见赏,及进览亦然。一工探知上意,稍于形似之外加穆穆之容以进,上览之甚喜,仍命传数本以赐诸王,盖上之意有在,它工不能知也。
什么都错的
这里的记载就佐证了当时朱明王室实际上本身有意"神化"朱元璋形象,只是这种相术上的神化,在如今社会中看来就成为了丑化。而后世人为了依附这个神化,于是便出现了越来越多,越来越离奇的朱元璋"猪腰麻子脸"画像了。
很多人把朱元璋的丑化归罪于清朝,认为是清入关后干的,爱新觉罗就真的有点有苦说不出。但其实他们并不是完全无辜的,因为南薰殿所藏朱元璋丑照,以清代收藏的最多。
不过这个故事也告诉我们,哪怕就是皇帝也会撒谎的